迪拜国际机场的廊桥还带着波斯湾的灼热气息,连美静摘下墨镜时,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在空调风中迅速蒸发。她穿着改良版的白色阿拉伯式长袍,腰间那条祖母绿腰带是秦远山特意从家族藏品中找出的古董,据说曾是某海湾国家王后的私物。
“连总,阿布扎比王室的车队已经在 VIP通道等候。”沈岩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来,背景音里夹杂着阿拉伯语的报站声。他提前七十二小时抵达,此刻正站在海关出口的阴影里,西装口袋里揣着两份文件——一份是涅槃资本针对“沙姆油田”的开发方案,另一份则是顾衍之团队拟定的医疗合作框架。
车队穿过棕榈岛时,连美静指尖划过车窗上的冷凝水。这片由卫星遥感技术定位的人工群岛在阳光下泛着蓝绿交织的光,像上帝遗落在波斯湾的翡翠项链。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加密邮件,欧洲老牌财团“罗斯柴尔德能源”的 CEO皮埃尔�9�9杜邦刚在利雅得的晚宴上向媒体宣称:“沙姆油田的开采权,理应属于最懂得尊重地下黑金的人。”
这句话在能源圈掀起轩然大波。所有人都知道,罗斯柴尔德家族掌控着中东三成以上的原油运输航线,他们的竞标方案里甚至包含为王室成员定制的私人飞机舰队。而涅槃资本,这家崛起不过五年的亚洲公司,在此前的中东布局几乎为零。
“夫人,殿下想知道,涅槃为何会突然对沙姆油田感兴趣。”王室顾问的英语带着浓郁的法语口音,他递来的银质托盘里放着一杯骆驼奶,杯沿镶嵌的碎钻在阳光下闪烁。
连美静接过杯子,指尖避开那些过于张扬的装饰:“因为我们相信,地下的资源不应成为诅咒。”她转头看向窗外掠过的沙漠,沙丘在风中流动的曲线像女人的脊背,“涅槃的方案里,有一项‘绿洲计划’——每开采一桶原油,我们将同步投入 0.5美元用于光伏电站建设。”
顾问的瞳孔微微收缩。这个数字看似微不足道,但若按沙姆油田预估的日产量计算,每年就是近亿美元的投入。他不动声色地按下了腕表上的录音键,这是王室给他的任务——记录下这位东方女性的每一句话。
晚宴设在阿布扎比酋长宫殿酒店的黄金宴会厅。当连美静踩着手工编织的丝绒地毯走进时,皮埃尔�9�9杜邦正举着香槟与几位白袍老者谈笑风生。他转过身时,银灰色西装的纽扣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:“连小姐,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。贵公司的新能源业务,似乎与原油开采相去甚远。”
“杜邦先生,”连美静举起盛着无酒精果汁的水晶杯,杯壁上的温度让她指尖微颤,“涅槃的理念是‘能源无边界’。就像贵家族既做葡萄酒生意,也涉足军火贸易。”
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。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发家史向来是圈里公开的秘密,连美静这句看似平淡的话,精准地戳中了对方的软肋。皮埃尔的脸色沉了沉,正欲反驳,却被一阵急促的阿拉伯语打断。
阿布扎比王储穆罕默德带着两名黑袍侍女走了过来,他手腕上那串珍珠母贝念珠与连美静的祖母绿腰带形成奇妙的呼应。“连小姐的‘绿洲计划’,很有想象力。”王储的英语带着牛津腔,目光落在她长袍下摆绣着的椰枣树图案上,“这种传统纹样,已经很少有外国商人会在意了。”
连美静微微欠身,这个动作既符合阿拉伯礼仪,又不失东方女性的矜持:“在来之前,我重读了《一千零一夜》。里面说,椰枣树是沙漠的母亲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我们的方案里,还包含与贝都因人合作的生态牧场项目,由顾医生的团队提供技术支持。”
皮埃尔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,端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。他精心准备的私人飞机舰队方案还没来得及展示,就被对方这些“旁门左道”抢了风头。他示意助理去调取涅槃资本的资金流水,屏幕上跳出的数字却让他瞳孔骤缩——秦氏集团通过离岸账户注入的五十亿美金,恰好填补了技术转移项目的资金缺口。
竞标展示会在次日上午举行。当涅槃资本的全息投影亮起时,全场发出低低的惊叹。三维模型里,沙姆油田的钻井平台被环形的光伏板包围,输油管道沿线每隔十公里就有一座小型污水处理厂。更精妙的是,整个项目的 BIM模型里融入了阿拉伯几何纹样,那些重复的折线既符合工程力学原理,又暗合当地的审美传统。
“我们承诺,将 15%的开采技术专利授权给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。”连美静站在投影中央,白袍的衣摆在气流中轻轻起伏,“这些技术包括我们独家研发的低渗透油藏开采工艺,目前在北美页岩区的应用成功率达到 92%。”
皮埃尔立刻起身反驳:“技术转移?恐怕是将淘汰的设备打包出售吧。”他调出一份数据报告,“据我所知,涅槃在非洲的油田项目,环保指标从未达标过。”
连美静没有直接回应,而是播放了一段视频。画面里,顾衍之穿着防护服,正在乍得的油田社区为儿童接种疫苗,背景里隐约能看到符合欧盟标准的废水处理池。“那是三年前的项目,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“现在我们的碳排放指标,比罗斯柴尔德在北海的油田低 17%。”
会议室后排突然传来骚动。一位戴头巾的王室女性成员用阿拉伯语低声交谈着,沈岩迅速翻译:“她问,绿洲计划能否优先雇佣贝都因女性。”
这个问题超出了常规的商业谈判范畴。皮埃尔显然没做准备,只能含糊其辞地说“会考虑当地法律”。连美静却立刻点头:“我们计划培训两百名女性成为光伏电站的运维工程师,顾医生的团队会同步开设妇幼健康课程。”
王储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敲,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连美静捕捉到——那是他决定支持某方案时的习惯性动作。她知道,胜负已分。
宣布结果的那天,迪拜的沙尘暴来得格外猛烈。连美静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的黄沙将世界染成金红色。沈岩推门进来时,公文包上沾着沙粒:“罗斯柴尔德的人已经包机离开了,皮埃尔在机场说,绝不会就此罢休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连美静转过身,腰间的祖母绿腰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,“让法务部准备好应对专利诉讼,另外,通知星耀科技,启动储能电池的中东生产线建设。”
远处的沙漠尽头,沙姆油田的轮廓在沙尘中若隐若现。连美静想起顾衍之今早发来的消息,他正在为贝都因人搭建移动医院。那些白色的帐篷在卫星地图上像散落的珍珠,与油田的钻井平台形成奇妙的共生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