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账房暗格(1 / 1)

一、晨入府衙

卯时的晨雾还没褪尽,润州府衙的朱漆大门虚掩着,门轴“吱呀”转动时,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。沈惊鸿牵着驮鼓的马走在最前,旗幡杆斜扛在肩上,杆梢的尖刃沾着晨露——昨夜她用这杆梢在古井壁刻了记号,万一走散,能顺着痕迹汇合。

“账房在东跨院,”萧彻的枪尖挑开垂落的紫藤花,花瓣落在他的甲片上,“老艄公说回廊有十二个石墩,第三个是空的,藏着墨师的眼线。”他侧耳听了听,府衙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,“太静了,正常府衙这时该有洒扫的杂役。”

老马攥着草木灰囊的手在冒汗,囊口的灰顺着指缝漏出来,在青石板上拖出细痕。“会不会墨师把人都支走了?”他往左右看,东跨院的石榴树光秃秃的,枝桠像伸向天空的手,“去年我路过时,这树上结满了石榴,萧将军还摘给沈统领吃过——”

“别分心。”沈惊鸿突然停步,指尖按在裂江鼓的帆布上,鼓皮在晨雾里轻轻震颤,“听,账房有算盘声。”

众人屏住呼吸,果然听见东跨院深处传来“噼啪”声,打得又急又乱,像有人在慌着算账。圆脸小兵摸了摸鼓槌:“是墨引吗?他在报信?”

“不像报信,像求救。”萧彻的枪尖指向回廊尽头,“算盘声里有停顿,每停三次,就敲一下桌沿——是在数人数。”他突然加速穿过回廊,枪杆扫过第三个石墩时,石墩后“咚”地滚出个陶罐,罐口塞着的麻布掉下来,露出里面的墨灰。

“是监听的陶罐!”沈惊鸿扬声,“老马,撒灰!”

老马早等着这话,扬手就把半囊草木灰抛过去。灰雾散开时,石墩后传来一声闷咳,个穿杂役服的汉子滚出来,脸被灰糊得看不清五官,手里还攥着根铜管——管尾对着账房方向,是听声的器物。

“墨师的眼线!”络腮胡扑上去按住他,汉子却突然抽搐起来,嘴角冒起黑沫。李妈妈(她坚持跟来,说“治外伤比你们懂”)冲过去掰开他的嘴,掏出片沾着墨漆的木片:“是墨师喂的死士,嘴里藏着毒木!”

汉子眼睛翻白前,突然指着账房方向,含糊地说:“墨引……是……陈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没了气。沈惊鸿盯着他指的方向,账房的算盘声停了。她抬手敲了敲裂江鼓的帆布,“咚”的一声,不高,却像块石头砸进府衙的寂静里——片刻后,账房又传来算盘声,这次慢了些,带着颤。

“是旧部。”沈惊鸿突然攥紧旗幡杆,“刚才他说‘陈’,父亲当年的账房先生就姓陈,是跟着父亲从楚州出来的老卒。”她往账房走时,脚步比刚才沉,“墨师控制的不是外人,是咱们自己人。”

二、账房机关

账房的门是虚掩的,推开门时,晨雾涌进去,卷着满室的墨香。正屋的紫檀木算盘摆在案上,三颗红珠在晨光里发亮,算珠下的木案有新磨的痕,像有人昨夜一直在拨弄。

“沈统领,按鼓点来?”圆脸小兵抱着鼓槌站在裂江鼓旁,鼓身的帆布已经解开,鼓沿的兰草沾着从门外带进来的紫藤花瓣,倒像给兰草添了层花影。

沈惊鸿点头时,目光扫过墙角——那里摆着个半人高的博古架,架上的青瓷瓶全是空的,瓶底却有新鲜的墨渍。“萧彻,盯着博古架。”她走到算盘前,指尖悬在红珠上方,“老艄公说‘三响开暗’,第一响定音。”

“咚——”圆脸小兵敲下第一记鼓。鼓声撞在账房的梁上,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“咔啦”轻响,最上层的瓶子突然转了半圈,瓶口对准了案前的空地。

萧彻的枪立刻横在身前,枪缨红得像团火:“瓶里有东西!”

“第二响,定位。”沈惊鸿的指尖落在红珠上,随着第二记鼓声按下——“咚!”鼓音未落,案下突然传来“轧轧”的声响,算盘下方的地板裂开条缝,露出黑沉沉的暗格入口。

“有箭!”老马突然扑过去推开沈惊鸿。三支裹着墨灰的箭从暗格里射出来,擦着沈惊鸿的肩头钉在梁上,箭羽震颤时,墨灰簌簌落下,在晨光里像细小的黑雪。

沈惊鸿站稳时,旗幡杆已经扫向暗格入口,杆梢挑起张缠在箭尾的纸条——上面用墨漆写着:“墨引在架后,触之则发。”

“第三响,破局。”沈惊鸿的声音里带了点沉,“小兵,用尽全力敲!”

“锵——”鼓槌落下时,裂江鼓像被惊醒的兽,发出震耳的轰鸣。这一声比前两响都烈,震得账房的窗棂“嗡嗡”响,博古架突然往前倾了倾,架后的土墙裂开道缝,露出个蜷缩的人影。

那人影被鼓声震得发抖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,像被什么东西卡着嗓子。沈惊鸿看清他的衣襟——缝着块褪色的布牌,上面绣着个“陈”字,是破虏军的旧卒标识。

“陈先生!”沈惊鸿往前走了两步,那人影突然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红血丝,手里攥着把短刀,刀身裹着厚厚的墨漆。

“墨……来了……”陈先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挥刀就朝沈惊鸿劈过来。他的动作僵硬,却带着股狠劲,刀风里的墨漆味浓得呛人。

萧彻的枪先迎上去,枪杆缠住短刀,猛地往后带。陈先生被拽得踉跄,却像不知疼,另一只手抓起案上的算盘就砸——紫檀木的算盘砸在萧彻的甲片上,“啪”地散了架,红珠滚得满地都是。

“别伤他!”沈惊鸿喊着扬起旗幡杆,杆梢不是去挡陈先生,而是扫向他的手腕。她记得李妈妈说过,墨漆迷心智,却怕剧痛——杆梢抽在陈先生的腕骨上,他“哎哟”一声,短刀脱手落在鼓边。

鼓声还在账房里荡,陈先生捂着手腕蹲下去,身体抖得像筛糠。老马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块烤麦饼(昨夜李妈妈塞的,说“万一遇到饿肚子的旧部”),递到他面前:“陈先生,吃口?这是江滩的麦子磨的,沈将军当年最爱吃。”

陈先生的鼻子动了动,盯着麦饼的眼睛里,红血丝竟淡了些。

三、墨引惊变

就在陈先生的指尖要碰到麦饼时,西跨院突然传来“轰隆”一声——像有重物砸在地上。萧彻的枪立刻指向院门口:“是墨师的人!他们在炸墨桩!”

沈惊鸿拽起陈先生往暗格走:“老艄公说墨桩炸了会有毒烟,进暗格躲!”她刚把陈先生推进暗格,就看见十几个穿黑衣的汉子从回廊冲过来,为首的正是被抓后逃脱的墨师(后来才知昨夜他咬碎的毒囊是假的,趁乱挣脱了络腮胡的捆绳),手里的长鞭裹着墨漆,甩在廊柱上,“滋”地烧出个黑印。

“沈惊鸿!把兵符交出来!”墨师的鞭梢抽向裂江鼓,他知道这鼓是军魂,毁了鼓,镇北军的气势就散了。

“敢动鼓!”老马扑过去用后背挡,鞭梢擦着他的旧袄扫过,布面瞬间焦黑。他疼得龇牙,却死死抱着鼓沿:“这鼓是沈将军的命!你动它,先踏过我的尸体!”

圆脸小兵急得直敲鼓:“咚!咚!咚!”他没章法地乱敲,鼓声却撞得黑衣汉子们纷纷捂耳朵——他们离墨漆近,鼓声震得墨漆在皮肤上发烫。

沈惊鸿趁机扬起旗幡杆,杆梢的尖刃划向墨师的鞭柄。墨师的长鞭是软铁做的,被杆梢一挑,鞭梢缠在了旗幡杆上。“萧彻!”沈惊鸿猛地转身,旗幡杆带着长鞭往旁甩——萧彻的枪正等着,枪尖顺着鞭梢滑过去,直指墨师的咽喉。

墨师没想到两人配合这么快,慌忙松手后退,却踩在滚落在地的算盘红珠上,“啪”地摔了个趔趄。络腮胡从门外冲进来,手里的长刀劈向他的后颈——这刀又快又沉,是他操练时劈木靶的力道。

“休想!”墨师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铜哨,“呜——”的哨声刺破鼓声,西跨院的方向立刻传来马蹄声,而且不止一匹,像是有支小队在往账房冲。

“是骨都部的骑兵!”萧彻的枪扫倒两个黑衣汉子,“他们藏在府衙外的马厩,哨声是信号!”他往窗外看了眼,晨光里能看见马厩的方向扬起尘土,“至少有二十骑!”

沈惊鸿突然拽过陈先生(他刚从暗格里探出头),指着满地的红珠:“陈先生,这些珠子能做什么?”

陈先生盯着红珠,又看了看裂江鼓,突然嘶哑地喊:“珠……塞……马……”

“塞马鼻!”老马先反应过来,捡起红珠就往门外跑,“墨师的骑兵怕檀香,这紫檀木珠有香味,塞马鼻里能惊马!”他跑过回廊时,正撞见两个黑衣汉子举刀拦路,扬手就把红珠砸过去——珠子砸在汉子的脸上,他趁机从两人中间钻过去,“娘嘞,比当年钻骨都部的帐篷还险!”

四、回廊突围

骨都部的骑兵已经冲进东跨院,马蹄踏在青石板上,震得账房的窗纸都在颤。为首的骑兵举着弯刀劈向回廊的柱子,想拆了回廊堵路——他们知道账房只有这一个出口。

“萧彻,带陈先生从暗格走密道!”沈惊鸿的旗幡杆横在回廊口,杆梢抵住第一个冲过来的骑兵的马腹,“我和络腮胡断后!”

“你走!”萧彻的枪挑开骑兵的弯刀,枪尖在马眼上虚晃一下,惊得马人立起来,“暗格的机关只有你懂!我断后!”他说话时,枪杆突然往地上一撑,借力跃起,落在骑兵的马背上,反手就把骑兵拽了下来。

沈惊鸿没再争,拽着陈先生往暗格走。陈先生的手抖得厉害,却死死攥着她的衣角,走到鼓边时,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鼓内侧的兵符碎片:“沈……将军……留……兵策……”

“兵策在暗格里?”沈惊鸿心里一震,刚要追问,就听见回廊传来“哐当”声——络腮胡的长刀被骑兵的弯刀劈断了,他捡起地上的算盘框子,抡起来砸向骑兵的脸。

“快走!”萧彻的枪已经染了血,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,“我把他们引到西跨院!”他突然扬声喊,“老马!把红珠往马厩扔!”

老马在马厩门口正被两个骑兵追,听见这话,掏出怀里所有红珠往马厩里撒。紫檀木珠落在马槽里,香味突然散开,十几匹骨都部的马顿时狂躁起来,扬蹄乱踢,把马厩的木栏都踢塌了。

骑兵们慌着制马,萧彻趁机带着络腮胡往账房退。沈惊鸿已经把陈先生推进暗格,正弯腰要进,却看见墨师举着短刀从横梁上跳下来,刀身的墨漆在晨光里闪着黑亮的光——他竟藏在梁上,等着偷袭。

“沈惊鸿!你的命换兵策!”墨师的刀直刺她的后心。

千钧一发时,裂江鼓突然发出“咚”的巨响——是圆脸小兵抱着鼓槌扑了过来,鼓槌没敲在鼓上,却砸在了墨师的后腰。墨师被砸得往前趔,短刀擦着沈惊鸿的衣襟划过,刀尖刺破了鼓皮,留下个黑印。

“我的鼓!”沈惊鸿转身时,旗幡杆已经像毒蛇一样缠上墨师的脖子,杆梢的尖刃抵住他的咽喉,“你敢伤它?”

墨师的脸涨得通红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。萧彻这时冲了进来,看见沈惊鸿制住墨师,立刻转身挡在暗格口,枪尖对着涌进来的骑兵:“快进暗格!”

沈惊鸿拽着墨师往暗格里退,退到鼓边时,突然弯腰捡起块红珠,塞进墨师的嘴里——紫檀木的香味呛得他直翻白眼。她最后看了眼裂江鼓,鼓皮上的黑印像块疤,却在晨光里泛着韧劲儿,像这面鼓在说“我撑得住”。

暗格的石板在身后合上时,沈惊鸿听见外面传来萧彻的枪响、老马的吆喝,还有圆脸小兵敲得越来越急的鼓声。她攥紧手里的旗幡杆,杆梢还沾着墨师的血——这账房的突围,才刚开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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